在市场经济体制中，行业协会商会作用何在？

根据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到二〇三五年，要全面建成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其目标是：更好发挥市场机制作用，创造更加公平、更有活力的市场环境，实现资源配置效率最优化和效益最大化，既“放得活”又“管得住”，更好维护市场秩序、弥补市场失灵，畅通国民经济循环，激发全社会内生动力和创新活力。行业协会商会（简称协会商会）作为经济促进组织，要积极参与并为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作出重要贡献。

协会商会能为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发挥促进作用，是由其独特优势决定的。

一是协会商会被理解为“元组织”，它的成员都是企业组织和相关组织，但协会商会和成员组织之间都具有各自独立的法人地位。协会商会是沟通政府、市场、企业和社会之间的第三方组织，“具有中介角色”（Ahrne,Brunsson,2008年）。而“中介机构在市场的构建或不稳定中发挥着关键作用（Christian Bessy,2013）。二是协会商会作为会员制组织，在会员的服务需求即“服务逻辑”推动下，导致它成为面向企业的服务组织。实际上，协会变成了“商业服务公司”（Robert. J. Bennet,1998）。三是协会商会还由于其自律功能，能“充当非正式监管机构”（Tazeeb Rajwani,2015）。

所以，协会商会具有融中介组织、企业服务机构和自律功能为一体的独特优势。正是这些优势，使得协会商会，能在建设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和促进技术创新方面，作出重要贡献。

行业协会商会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建设的促进作用和潜在贡献，主要体现在市场支持和弥补市场失灵等方面。

一、市场支持作用。市场经济体制包括市场制度、法律环境、基础设施、公共管理。这些都是由国家提供的公共产品，而行业协会商会可通过支持国家公共品或提供协会公共品来加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主要在以下方面发挥市场支持作用：

1.保护市场主体财产权。产权制度是市场经济的基础制度，核心是依法保护经济主体特别是非公有制经济和民营企业的产权。《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完善产权保护制度依法保护产权的意见》提出，要“有效发挥工商业联合会、行业协会商会在保护非公有制经济和民营企业产权、维护企业合法权益方面的作用”。

我国许多协会商会都努力为民营企业提供维权服务。比如，广西广东商会2023年春节接某会员企业反映，该企业2018年9月为某国有集团公司重大项目提供勘察服务，2019年按合同要求完成勘察任务并通过了备案审查，但该国有集团公司以各种理由拖欠该会员企业合同尾款130多万元。商会了解到上述情况后，及时与商会法律顾问单位中司律师事务所商议依法处理上述纠纷。在商会领导、法律顾问团队积极协调下，该国有集团公司最终按该会员企业要求签署和解协议，并承担案件的仲裁费用、律师费用、保全费用。目前，这起会员企业久拖不决的合法权益受侵案件已经得到妥善解决。。

2.参与市场基础设施建设。首先是通过代表成员公共利益向政府提出加强某些基础设施的倡议；其次是通过牵头组织会员企业直接参与经济基础设施建设。

比如，深圳钟表行业协会参与了“中国时间谷”（深圳钟表产业集聚基地）的建设。园区占用土地的规划和招拍挂由政府负责，招商引资则由协会负责。同时，深圳市家具行业协会、服装协会等也参与了相关产业集聚基地的建设，对深圳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发挥了重要作用。不少协会商会还举办技术创新研究机构、孵化器等基础设施，如深圳家具协会2002年成立深圳家具研究开发院，深圳物联网协会成为创新中国·国家创新服务平台，浙江省嘉兴市河南商会成立会员科技发展孵化器等。

3.参与市场信用制度建设。许多协会商会都制定行业或地区信用守则，开展信用等级评估活动，规范成员的交易行为；还通过仲裁和经济纠纷调解，为维护市场秩序作出贡献。与法院的仲裁和判决相比，协会商会调解商业争议的能力往往更迅速、更透明和成本更低。比如，浙江省宁波市2014年224家市县级行业协会中有96家制定行规行约，占总数的42.9%。河北省行业协会每年协调会员与消费者纠纷1800起。 再如，常州市绿建商会对于会员企业的求助积极回应，由会长亲自主持调解，发挥“和事佬”的作用，在会员企业之间起好桥梁纽带作用，帮助会员企业成功化解纠纷。自2021年5月常州市绿建商会人民调解委员会成立以来，已成功受理各类调解案件十多起，争议标的额达500余万元，调解成功率达98%（常州市工商联）。 

二、弥补市场失灵。协会商会可以通过“市场互补活动”（market-complementing activities）弥补市场失灵（Richard. F. Doner,Ben. Ross. Schneider,2000）。主要在以下方面发挥市场弥补作用：

1.代表业内共同利益向政府提出政策建议。有的还直接参与政策和经济发展规划制定等行动，促进政府对市场积极干预，纠正市场失灵。据研究，有近三分之一的行业协会商会，在与政府的互动中，成功影响了政策制定、政策修改或停止政策执行。在所有地方层面机构上，地方政府是行业协会商会政策参与最多也是最频繁的目标对象，43.6%的行业协会商会参与频次为每年一次，27.7%的行业协会商会为每半年一次（沈永东 2019）。

比如，2013年度，全国性行业协会商会共代表行业和会员企业向政府部门提出政策建议1878项，参与法律法规文件修改制定370件，代表行业企业提出反倾销反补贴和保障措施应诉、申诉212次。再如，无锡市场协会分别于2008年、2011年，就市场建设的摊位出售、市场重复建设引起过度竞争等问题，向江苏省无锡市政府提出政策建议，获得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肯定。再如，山东省循环经济协会受省经信委委托，先后参与《山东省国民经济发展“十三五”规划》、《山东省循环经济“十三五”规划》、《山东省循环经济条例》、《山东省清洁生产审核实施细则》等法律法规调研和起草工作。受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省人大法工委等领导机关委托，征集《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修改意见，上报《中华人民共和国可再生能源法》、《山东省土壤污染防治条例（草案）》、《山东省能源节约专项资金管理实施细则》等修改意见和建议。

2.通过横向协调遏制行业间、企业间恶性竞争。如就商品进出口配额、生产资质审查和产能等进行协调。特别是在市场低迷时期，通过减少产能协调，对克服业内恶性竞争有良好效果。在最近发生的欧盟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案中，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受包括3家中国抽样企业（上汽、吉利、比亚迪）在内的12家中国主要电动汽车企业授权，在规定时限内协调 12 家企业提交了价格承诺方案，在与欧盟进行交涉中，有效发挥了横向协调作用。

3.通过垂直协调理顺产业链利益关系。由协会商会（必要时会同政府）进行上下游企业谈判和协调，能有效化解其利益纠纷，促进对新产能投资、采用新标准和新技术，提高产业链动态效率；还能改善价值链中不同环节公司之间的联系，降低所有公司产生的投资风险，促进供应链专业化分工，提高行业的竞争能力，促使上下游协调发展。

比如，2022年以来，无锡市物联网产业协会组织整机和零部件企业对接会近30场，使上下游得到很好沟通。再如，江苏苏州太仓市璜泾镇的化纤产业集群区内集合了DTY涤纶长丝生产、化纤长丝加弹，以及服装加工等多个产业链企业。在2010—2011年9月期间，由于DTY涤纶长丝供不应求而价格飞涨使加弹行业难以承受。璜泾镇加弹行业商会即与DTY涤纶长丝生产企业协商，阐明下游加弹行业生产现状，如不控制涨价幅度，下游企业面临灭顶之灾，也必将殃及上游企业。通过协调，使上游价格控制在相对合理的水平上，实现了上下游企业利益双赢（程建平 2013）。又如，无锡市物联网产业协会2022年以来，先后组织整机和零部件企业、上下游对接会近30场，使上下游得到很好沟通。协会并倡导和促进会员单位中的央企提升物联网相关设备及服务面向中小企业的本地化采购量，以增进其配套规模与能力。2023年三家基础电信运营商完成物联网本地采购额1.52亿元，带动了下游中小企业的发展。

4.通过提供信息流服务、缓解代理问题，降低企业交易成本，促进经济合作。降低信息成本是协会商会集体行动中最易实施，也是最容易使成员共同受益的行动。如集体采购生产设备，就能大幅降低所有成员企业的采购成本。商会协会开展信息服务非常普遍。比如，青海省全省行业协会2013年收集、发布4405条行业信息，开展141次交流合作活动。再如，山东省电子商务促进会为帮助企业转型升级、实现会员高质量发展，开展山东省电子商务公共服务平台的运营维护工作，2015—2019年共发布活动交流、新闻资讯、政策解读、人才服务、金融服务等有效信息近万条，并整合省内外优质服务机构五百余家，借助平台进行资源整合和服务输出。另外，江苏苏州太仓市璜泾镇加弹行业商会采取集体行动，组织需要国外加弹生产设备的企业去德国联合采购，经商会与德国供应商谈判，价格平均下降5%。

5.对中小企业的支持。由于市场失灵，中小企业在获得融资上处于劣势地位。在支持中小企业发展中协会商会发挥着重要作用。比如，2013年5月23日，中国中小企业协会会长李子彬，向国务院副总理马凯汇报了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面临的融资困境及政策建议。经马凯批示，经人民银行、银监会、证监会主要领导研究，同年7月23日，国办就发布了金融支持小微企业发展的实施意见。现在，各地多数协会商会都把中小企业作为自己的服务重点。

比如，2023年4月，中国中小商业企业协会、中国中小企业国际合作协会、中国民营经济国际合作商会、中国美发美容协会等8家协会商会联合发出倡议，助力服务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力争为中小企业提供更多、更有针对性的优质服务，切实增强中小企业的获得感和满意度。倡议提出，行业协会商会要切实发挥企业帮手作用，为政府科学决策提供信息参考，帮助中小企业争取各类帮扶政策，支持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主动减免经营困难会员企业尤其是中小微企业会费和其他收费项目，主动降低盈余较多收费项目的收费标准。

（作者浦文昌为浙江省商会发展研究院、无锡民营经济和民间组织研究所高级研究员）